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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 第20节

    四周放满了博古架,墙壁和柱子上挂了很多画,画上是一些技艺的阐释图,还有成品的展示图。

    另外还有不少神怪类的装饰画,景春甚至看到了扶桑神木,画得……特别抽象。

    但她还是站在前面仔细看了会儿l。

    桑寻也抬头看,评价了句:“好丑。”

    景春看了他一眼,心道,但你很好看。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出门老师还特意叮嘱了同学们带上伞。

    一下车,就隐隐有点下雨的前兆,这会儿l大家刚进去,外面就啪嗒啪嗒下起雨来,景春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窗户,正好看到远处的黑雾弥漫半个山头。

    “29处不管管吗?这么明显,没人发现?”景春问富贵儿l。

    29处是特殊管理部门,因为最开始创立的时候总共29个人,又不能起什么太直白的名字,就这么命名了,随着社会发展,三界条例越来越松泛,29处人员越来越多了,要处理的事也越来越多,但它还是一直沿用了这个名字。

    富贵儿l觉得无聊,打哈欠:“我怎么知道,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也是。

    景春自己都自顾不暇。

    但她莫名想到赤澜九的话,说她和扶桑出现在人界后,人界才开始生乱的。

    鬼王的小女儿l,天生红头发,封地在澜山,行九,所以叫赤澜九,她嫌自己名字不好听,让别人叫她九殿下。

    只是这两百年,新时代新气象,幽都办公都开始逐渐现代化了,叫殿下实在是有点中二,所以大家见了她都叫她九少,或者九老板。

    ……虽然

    好像更中二了。

    她这么想着,门外突然出现一行人,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红头发少年领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九老板叼着一根棒棒糖,有些不耐烦地走进来:“怎么这么多人?”

    身后的人收了伞。

    负责人赔笑道:“跟教育局那边联合做的活动,祖国未来的花朵嘛!咱们传承当然要从接班人抓起。”

    说着,跟旁边的老师介绍:“这是众生科技公司的继承人,看着年纪不大,其实很能干的,哈哈。”

    也不知道从哪里借的身份。

    景春张了张嘴巴,犹豫自己装不认识还是过去打个招呼的时候,九少她径直走了过来,手搭在她肩上,倾身在她身上嗅了嗅,在她肩上弹了下,把富贵儿l弹出去两米远,这才没骨头似地趴在她肩上,“你怎么在这儿l,这么巧?”

    景春嘴角抽了抽,关键是赤澜九现在看起来雌雄莫辨,一身少爷气,没有任何女孩子的特征,乍一看跟调戏似的。

    她感觉到桑寻在她身后眼睛都快把自己烧穿了,默默地把她手拿开,说:“学校组织的活动。”!

    第18章 很好哄

    看来29处也不是真的不作为,把她都请过来处理,看来事情不小。

    而且她刚调查完周乐乐又来这里,可能还是和仙人村有关。

    景春不知道该怎么跟桑寻介绍,歪着头沉默片刻,才迟疑道:“这个是……”

    赤澜九已经先一步伸手过去,自来熟道:“你好,周澜,我跟阿春网上认识的,她经常跟我提起你。”

    桑寻表情非常的淡,眉眼微垂,显得压迫感十足。

    “是吗?说了什么。”他看着对方,状似不经意地问,然后才伸手,轻触了一下手就松开:“桑寻。”

    赤澜九被他冻得一哆嗦,心道不愧是上古神木化灵,变成人威压也这么强。

    她不知道两个人关系,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大爷,只好笑了下:“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但没没想到桑寻的表情更难看了。

    赤澜九凑过去挨着景春,咬耳朵:“他怎么了?”

    景春快被桑寻的怨气烧穿了,忍不住推了她一把,传音道:“因为我根本不会说那种话,还有你现在男身,离我远点,耍流氓啊你?”

    赤澜九这才恍然大悟:“哦,我忘了。我们幽都以母为尊,我爹生了八个儿子才生了我一个女儿,但可惜人界不一样,他说我来人界办事换个男身方便点。”

    两个人挨这么近传音,表面上看太奇怪了,景春出声道:“你待会儿要去哪儿?”

    “仙人村,我爸让我考察一下。”她想到这个就烦,棒棒糖塞嘴里,咬得嘎嘣响,看景春一直盯着她,从怀里又掏出来一支,“给你一个?”

    景春刚想说我不吃,对方已经手快剥了塞她嘴里,然后招呼那几l个黑西装:“走了。”

    顺便点了那个负责人一下:“让你们景区的人来一个跟着我,快点儿。”

    一个黑皮大高个儿给她撑着伞,低声叫了句:“九少,不要动气。”

    赤澜九骂骂咧咧:“你哪只眼睛见我生气了?踏马的都走快点儿,晚上干不完都给我滚回去吃土去吧!一群没用的东西,什么都得我亲自跑。”

    几l个人低下头:“对不起。”

    赤澜九一向脾气暴

    躁,幽都都拿她当混世魔王,但几l个鬼王里头,属她最厉害,出了大事都得她去跑,所以大家也只能捧着哄着。

    而且鬼族向来实力为尊,所以她虽然闯祸精,大家也都敬佩她。

    赤澜九走了两步,倏忽回过头去,表情错愕地看了一眼偷偷和桑寻手牵手的景春,终于反应了过来,传音吼了句:“你踏马把扶桑泡了?”

    景春被吼得耳朵一痛,下意识按了下,皱眉道:“你跟我那只傻鸟指定有共同语言。”

    赤澜九消化了两秒,只留了两个字:“牛逼。”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这一切看在桑寻眼里,那就是景春和这位长相妖冶的男的眉来眼去,而且好像关系还不错。

    景春一直在听他在心里琢磨她和赤澜九的关系。

    一个头两个大。

    她和赤澜九认识真的很巧合,有一年的七月半,幽都城门大开,鬼族回阳间探亲的日子,这时候鬼市也总是很热闹,景春就去鬼市卖点东西换灵石。

    那天赤澜九在鬼市瞎逛,路见不平拿骨鞭抽了几l个欺行霸市的恶鬼头子,把鬼市搅合得鸡飞狗跳,她爹追着要来抽她,她一路跑出了幽都,去了不周山躲清静。

    景春刚从鬼市出来,她从扶桑身上砍了一些树枝拿去卖。

    扶桑木历来就是制作法器的好材料,但还没有人敢追着扶桑砍,偶尔捡到一些掉落的枯枝残枝都够很多人宝贝了。

    景春拿去卖,没想到被盯上了,几l个厉鬼追出幽都,在不周山把她拦了下来,要她把身上的宝贝都交出去。

    她灵力微弱,加上只有灵体,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冥界小鬼,她被几l个厉鬼围住,周身泛起绿光,无数的藤条枝蔓拔地而起,她的神相露出,护体神光驱散了不周山的昏暗,她俯瞰着那几l个厉鬼,低声说:“我不想动手,你们自行退去吧!”

    那几l个厉鬼看她神相不稳,只是一团绿光组成的模糊轮廓,都看不清本体,料她神位低,本体也孱弱,恶从胆边生,不退反进,逼近她。

    景春本来就是装模作样,根本支撑不了多久,顿时觉得自己要完。

    然后赤澜九突然就出现了,她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头红毛嚣张地翘着

    ,甩了甩鞭子,骂了句:“滚!”

    这么标志一头红毛,幽都没人不认识,几l个厉鬼四散溃逃,生怕被这混世魔头逮住。

    景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由衷地拱手道:“谢谢。”

    赤澜九揪她藤条上的小花,流氓似的:“变朵向日葵看看。”

    她那时还不被允许去人界,幽都没有鲜花,景春觉得她跟个小孩似的,思索了片刻,真的变给她看了,然后她就赖上自己了似的,一路跟着她,跟得景春根本不敢回去找扶桑。

    虽然扶桑根本谁也不怕,但他太爱清净了,景春生怕自己给他惹麻烦被毁尸灭迹。

    于是她只好陪着赤澜九漫无目的地瞎晃,一直到夜过子时,赤澜九才拍拍屁股走人,抬手留了一串珠子给她,那是一串骷髅头串成的珠串,看起来怪渗人的,她说是忘川底下的泥土烧制的,每一个都是鬼傀儡将军,一个可抵千军万马。

    不过景春从来没用过。

    景春胆子小,从那之后就没再去过幽都了,倒是赤澜九偶尔会溜出来找她。

    那算是景春活到现在,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两个人关系谈不上多亲厚,但她觉得意义是不一样的。

    雨小了一点,一群人在这里逗留太久,很多学生都把这里看了个遍,纷纷觉得无聊,嚷着要走,老师就叮嘱大家带好雨伞,没带的和同学挤一挤,他们去下个地方。

    景春撑开伞,拉住桑寻,照旧走在最后,缀在队伍的末位,悄声说:“桑寻,你相信我吗?”

    她问得很认真,桑寻所有的疑惑就都暂时先咽下去了,但他也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那无声的抗议让景春感到有些微的头疼。

    她说:“我和周澜就是很普通的朋友。”

    说完,她又觉得这样很不好,于是改口:“就是很纯粹的朋友关系。”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想:朋友不会那么自然地趴在你肩膀。

    景春:“……”

    她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说她其实是个女生,估计桑寻会觉得她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算了,解释不清就先不解释了吧!

    以后再说。

    她把伞塞他手里,让他

    撑着,因为他实在太高了,她撑不住。

    桑寻老老实实撑着伞,别过头去,内心五味杂陈,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啪嗒啪嗒砸在伞面,他撑着伞,景春的手攀着他的手臂,两个人紧紧挨着,可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远。

    远到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有时候觉得她很近,可大多数时候觉得她很远。

    他觉得自己好奇怪,以前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从来没想过喜欢这两个字,和她之间也谈不上多亲密,甚至有些疏离。

    自从她说喜欢他之后,他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一个阀门,被突然打开了,爱意汹涌流淌,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喜欢这两个字,就好像那些喜欢是藏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

    他平静而孤寂的半生充斥着波澜不惊的死气沉沉,他常常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他将永远这样平静死寂地度过这一生。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变得忐忑不安,变得很奇怪。

    他觉得胸口那里闷闷的,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