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马上迎来夏季，甜品店冷气开得很足，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服务员直接带两人去了后台厨房。

    隔着一张钢质食桌的距离，童颜打量了对面的男人。他穿着常服，没有电视里穿警服时的严肃，却仍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心慌。可能……外头有不相干的人的缘故。

    先前她联系张忠平，说明了自己所有得知的消息，经过确认才敢放心去联系怀特。但碍于事件牵连甚广且涉及跨国取证，又在当时没能打通怀特的电话，之后更是迟迟没有秦隐下落的眉目，她不得已冒险请肖思逸帮忙约见此人。

    肖思逸会出现，实在出乎童颜的意料。

    她拿起桌子上的低筋面粉倒入盆中，然后打了四个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离，这才用逻语开口：“怀特署长，张警官让我可以和您联络，关于我的身份……”

    “我知道。”怀特神色平静，“在你第一次来曼城的时候，我就对你有所了解，现在你跟在江屿身边是意料中。”

    童颜被他目光审视着，有些不自在，于是转移注意力往盆中倒入牛奶，拿起工具慢慢搅动。

    厨房奶香四溢，怀特本就不是来做蛋糕的，也就没有搭把手。他说：“数年前我跟在师父身边，和张警官有过一面之交，他是一个很不错的警官，但我不会答应联合办案。”

    直白的拒绝，让童颜停下了手头的活儿。

    “为什么？”

    或许觉得问题幼稚，怀特并未回答，而是反问：“我手头有很多案子，其中有一则关于我师父巴图的死因，这里头牵扯到另一名警员，他叫颂帕，你见过吧？”

    童颜回忆了下，点头。

    “去年我国和九州协理押送一名九州港城犯罪分子，边境突然发生爆炸袭击，罪犯当场死亡，伤亡惨重。而主要负责此事的颂帕失去联络，使得两边关系紧张，有关江屿犯罪的证据链更是就此断裂。又在那不久，我师父遭遇不幸，至今颂帕都下落不明。”

    “所以……”童颜怔怔地抬头，欲言又止。虽然只和颂帕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并不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同意联合办案吗？

    “你想的没错，颂帕私下有和江屿勾结，。”

    不知为何，童颜并不感到意外，继续手里的忙活。

    “您说的那名罪犯我见过，事情我也有听说，和江屿有没有关系我不确定，但巴图警长不会是江屿杀的。”她一口笃定，“那段时间是年末，江屿带我去了俄罗斯，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况且他没有动机杀害巴图警察。”

    听到最后一句话，怀特忽而一笑，“所以我才说，不同意联合办案。”

    这让童颜再度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关于两者间的恩怨，怀特没必要透露，一针见血道：“两年前你就知道江家做着违法犯罪的生意，可你却在江正诚死后，一直跟在江屿的身边。或许你事出有因，或许你迫于无奈，但是童小姐，那一天江屿做了什么，你比我有数。”

    怀特看见女孩神色一僵。

    “看得出，他们都很喜欢你。”怀特望向门口方向。

    门紧闭着，不隔音，能料到有人在外偷听着。

    “你并没有参加过高考，但你现在就读的大学是逻国顶尖名校，甚至你所学的专业今年才开办。你肯定也有过疑惑和迷茫吧？否则不会到事态严重、难以处理的地步，才想着寻求我的帮助。可能你对我们的警察不够信任，可能你害怕自身受险，但你也确实抱着侥幸心理，明知道江屿做了什么，却又私心希望他不要出事。”

    直白的话，顿时让童颜无地自容。

    “我对你的选择并不意外，毕竟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也会被诱惑。”怀特收回视线，“我无法信任一个站在敌对面的人。”

    一席话说完，周遭陷入长久的沉寂。

    怀特拿起桌对面的调料瓶，撒入童颜面前的盆中。

    “你看过新闻，清楚江屿和公主联姻走入政坛。所以关于他的案子都被摁了下来，即便他现在被停职调查，也几乎不可能再破案。”

    说罢，怀特放下调料瓶，准备离开。

    “等等。”

    童颜把人叫住，终于明白他那些话里的情绪，只是冲着她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开口：“如果是因为我个人原因，怀特署长，那您和我没什么区别。”

    闻言，怀特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曾经巴图警长找上我，说我包庇一个……罪犯，不仅没有好处，还会伤害更多的人。当时我因为不相信他，我怯懦了，之后也确实做了很多愚蠢的决定，所以我是抱着赎罪找上张警官。但您却因为我个人，拒绝了张警官，否认了一直秉承一个原则的九州，难道不是私心？你到底是不信任我，还是对两国，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怀特皱眉看着她。

    童颜迎上他锐利的眼神：“刚才，我笃定巴图警长不会是江屿杀害，并不是在帮他说话，当然我很清楚种种事情和江屿脱不了关系，我仅凭直觉就下定论，站在你的角度，我确实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我今天不是以个人名义寻求您的帮助，是为了协助张警官，为了找到一名正义的情报员。我想你也是找到自己的同僚，弄清楚巴图警长死亡的真相，让所有罪犯得到应有惩戒。”

    这番话说完，又陷入了沉默。

    作为和各类当事人打过交道的警察，怀特头回在一个线人身上，触到如此矛盾的特质。看起来，她是那种畏首畏尾连眼神都不敢对视，只需用钱在温室里滋养的花朵。可接触才知道，她拎的清自己该瞒什么，该放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定好的闹钟响起铃声。

    怀特看见她腾出一只手，摁掉挂在脖子上的手机闹铃，另一只手握着搅动的工具，时而微微松开，时而收紧得指尖发白。

    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招借势压人的激将法，确实起了点作用。

    “如果，你事后可能会在逻国坐牢呢？”怀特说。

    见有转机，童颜即刻回答：“我有罪，会有我的国家律法惩治我，我不会逃避。如果我的行为危害到逻国，我也会接受一切问责，但我始终相信我的国家，相信每一位正义的警察。”

    她声音不大，语气坚定，以至于怀特本打算吓唬小姑娘的话，全部收了回去。

    “好，案子我会重新考虑，在此之前，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您请说。”

    “我要你和江屿这大半年所有的行踪细节，包括你们去到国外经过哪些路线，接触过哪些人。”

    怀特开门见山，并非询问的口吻。

    见女孩犹豫中带着疑惑，他补充：“这些信息，对你想要找的人也至关重要。”

    得到这句话，童颜答应下来，随后郑重对他说：“我会整理好找时间带来店里，劳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