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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月迷风影(剧情新人物出场)

    对于三界中修行的生灵来说,时间是模糊的。他们外貌的衰老被极大地延缓,甚至在元婴之后外貌再也不会变化。几百年上千年的光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一切人间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在他们眼里都是虚无缥缈的浮云,眨眼间便烟消云散。

    而翡越虹霍玉琛这类级别的人,除非自尽或者被杀,万年寿命几乎是注定了的。

    钟神派在这样荒芜的时间长河里尤为不同。

    每五年就有一次的钟神演武广纳灵界修炼奇才,更兼有展示本派杰出弟子修行成果的作用。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涌入这庞大的门派,再加上仙尊坐镇,钟神派的手脚逐渐蔓延至钟神山脉以外的地界。

    另外,钟神演武还有一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作用,那便是为凌雪仙尊选出一名侍奉弟子。只是因为当今这位凌雪仙尊不同于以往颇讲究排场的仙尊,已数百年不参加钟神演武,侍奉弟子一说也就彻底无从考证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选为唯一候选者的代理大长老之孙钟落澜格外惹人艳羡。

    钟落澜在年轻一代中算是佼佼者。出身高,虽然修为尚不算高深,但胜在悟性好,再加上容貌俊秀讨喜,也是钟神派里的风云人物。饶是如此,当初被选为候选者时也惹起了大片不满情绪。

    今日是他半年下山一次的日子。

    “师哥!”

    巨大的雪白仙鹤降落在演武台上,上面的青年落在地上后便振翅飞走。钟落澜淡笑着看着向他跑来的少女。

    少女穿着利落的短打红衣,墨发用一根织金红绳高束,她尚且稚嫩的白皙鹅蛋脸上笑容明亮,带着同辈间佼佼者特有的张扬骄傲。她手中银白色的剑尚未收起,悬挂的红穗在空中飞扬。

    “思蔓。”钟落澜应下。他环顾一圈辽阔的演武台,上面的穿着道袍演练的人都放缓了动作,对他投来或多或少的注意。

    一抹讽刺在他嘴角出现又迅速隐没。这些人以为极圣山上有这灵界最好的东西,然而实际上有的却只是终年不化的雪,几卷难以参悟的玉简和一个千年来都冷漠孤寂,几近自毁的妖物罢了。

    “这次演武仙尊会不会来?”

    钟思蔓和他寒暄许久,才收回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瞬间变得有些忸怩的神情。

    “我想会的吧。”钟落澜偏头想了想,一边往演武台下走去,一边回头应道。

    “你又在敷衍我?之前那么多次都跟我说会来,结果……结果是什么样你也知道!”钟思蔓脸上刚出现喜色,又鼓起了腮帮子,明显已经不信他那套说辞了。

    一红一白轻快地没入翠绿的竹林,沿途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这次应该真的会来吧。”

    他想起之前那个狐妖曾经对他介绍的钟神演武夸过一句新奇有趣,或许这就是仙尊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意思的原因吧。

    虽然听起来毫无干系,他却直觉认为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少女急忙凑近了听。

    “仙尊最近收了一只狐妖,兴许想遛一遛。”钟落澜半真半假地说道。毕竟那狐妖平日行事可是明目张胆极了,怎么也不像真的是被收回来教化的。

    “狐妖?仙尊怎么会收低贱的狐族?是雌妖还是雄妖?”钟思蔓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拦住了钟落澜的去路,明艳的小脸上柳眉紧皱。

    “是只雌妖……据她所言,她是依托幻君被压雪山时散出的火系魔气成长的一只雪狐。”钟落澜无奈的摇摇头,“师妹放心,仙尊同她没有什么来往。而且这妖也没有你好看。”

    “到时候演武一开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说了。”少女虽然偏过头去不理他,却能从那上扬的语气中听出她十分受用。

    她曾在年少时见过仙尊一面,一直念念不忘,追寻到如今钟神派女修前三的位子,正是希望能够在钟神演武上得到仙尊的青睐,论修炼或者是对仙尊的痴心,哪里是一只小小雌狐妖能够相比的?

    “好了,小师妹,我要进去见长老了,你先等等我吧。”

    钟落澜眼中意味不明,然而俊秀的脸上依旧是纯粹的笑。他摸了摸少女的头顶,转身进入竹林中央一座五层高的白色灵塔。门在他身后严丝缝合,阻断了钟思蔓的视线。

    “怎么越来越神秘了?”她有些气愤,但却也不能做些什么。

    塔内明亮如白昼,四周墙壁涂抹着无数复杂晦涩的阵法痕迹。钟落澜走上一层,所见立刻昏暗了些。这层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正中央多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阵法,薄薄一层水液浮在上面,钟落微坐在旁边,道袍整齐。

    “大长老。”少年微微躬身。

    “怎么样了?”钟落微抚着胡须,意有所指。

    “落微还没能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那狐妖就是未死的魔界幻君。”钟落澜摇摇头,脸上满是自责,“不论是她的灵力,她展示的原形、狐族习性还是出身的解释都没有问题。在我观察下,师尊也不曾见她。”

    “但翡越虹和那群狐狸生活在一起,也未必不能模仿其习性。再说,狐族修仙得道者少,一群里只有她一人得以化形也是正常,无从考证。”钟落微已有皱纹的眼微微眯起,阴影之下显得有些诡谲。

    “但是有一处落微十分疑惑,她的穿着、谈吐举止都十分靠近幻君,容貌虽有狐族特征,但是却也大致符合幻君相貌。若是她有心掩饰,何必不改这些呢?”钟落澜想起山中那狐妖的模样,暗暗心惊。

    “若是本座所预料不错,她根本不在乎这偌大钟神派。装成狐狸只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但更改她本人的习惯则没有必要。”钟落微冷笑一声,苍老的脸露出些许狰狞,“最重要的是,要清楚为什么霍玉琛会留下她。”

    “是,落微还会继续注意。”钟落澜抱拳躬身,离开时又补充道,“本次钟神演武,师尊没有拒绝。小师妹也十分关心。”

    “此事十分异常。”

    钟落微眉头一皱,险些扯下胡须,“你且先将此事透露些许风声出去。人越多越好。至于思蔓……提醒她离仙尊远点,出事了不要波及她。”

    钟落微点头应是,出塔时看见塔前一片空地,钟思蔓正用银白色的剑舞出一朵朵剑花。少女一举一动间十分轻灵,但却力量不足,凌厉不够。

    ……

    魔界,幻炎殿。

    这里曾是幻君翡越虹的住处,可惜在千年前的大战后便一夜间由繁盛变成冷清。这么多年只有他守着。

    在寝殿旁有一处极朴素的偏殿,仅有一盏灯火摇曳,一袭黑影坐在占据了房间大半的木桌前,面前堆放着有半人高的卷宗。

    “玄,你还在看那些没用的东西?”

    裹着黑袍的人轻轻挥手,木窗打开,身着土色麻布长袍的男人跳进来,他清秀年轻的脸上满是无奈,一手中把玩着一个沉重的青铜面具,另一手则带了一个木盒。

    “她不在,我要帮她看。”依旧是嘶哑难辨的声音,从黑袍下幽幽传出。

    “先上药,上完药再看。”盛霄完全料到了他的回答,一屁股坐在旁边简洁得有些寒酸的木床上,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黑影没有动弹。

    “怎么,你在生我的气?气我不让你送死?”盛霄等了一会,只好放软语气,好声好气地劝道,“还是气你自己没有保护翡越虹的能力?”

    黑影还是不动。

    僵持下去盛霄也有些火气,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扯下了黑影披着的黑袍,“你以为我稀罕给你上药?如果不是怕你死在这老子都不管你!”

    扯下黑袍后,被称为玄的魔露出了上半身。

    男人肌肤是特殊的灰黑,健美高大的身躯裹在轻薄宽大的黑袍里,肌rou线条流畅的胸膛上有无数深深的血痕,更有两处贯穿伤。

    隐隐的黑色纹路自下而上,攀爬至脸庞。灯光昏暗,他眼尾攀爬缠绕着繁复黑色花纹的丹凤眼狭长漆黑,来不及窥探里面有什么情绪,只有冲天的杀气和森冷,虽然此刻只有一片死寂。额心镶着黑珠,黑色裂纹蔓延开,整张脸犹如鬼面。

    鸦羽一般漆黑的发丝是微卷的,自发顶蜿蜒至齐肘,点点银光点缀在其间。

    在盛霄的视角来看,更加能看见他背后的伤。一道自左肩划至右腰的伤,沿途血rou崩裂。魔族强者的自愈能力强到血rou开裂也可以在数天内自动愈合,而在他眼下,这伤附近的血rou正在恶心地蠕动着,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闭合。

    “呵。”

    盛霄冷笑一声,“我看你也是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会死才让我进来的吧。”

    “我收到她的传话了。”他突然踱着步子走到另一边,老神在在地道。

    玄猛地抬起头,瞬移到他身边,一股死气混杂着腥气冲到盛霄鼻端,后者捏着鼻子,“这么多年了你身上这股妖魔混血的难闻味一点都没变。”

    感受到对方达到顶峰的焦急,他神情凝重下来,“她用了很隐蔽的术法。翡越虹说,她和仙尊有些渊源,对方暂时不会杀她,还定了不平等契约,从而换来了自由行动的时间,也才有了传话。”

    “最近那个劳什子的钟神演武不是要举办么,她很大概率会现身。但不是你想的那种现身。”盛霄一边复述着传话的内容,一边欣赏着面前玄虽然细微却在不断变化的神色,“剩下的我无权知道,她让我传话给你。”

    说罢他抬起手,示意玄把额头伸过来,后者急忙照做。

    一抹红光顺着盛霄的手传入他额心的黑珠。

    盛霄看着面前的男人顺从的模样,不禁叹息。除了翡越虹,还能有谁能让他乖乖听话,把自己的命脉交到他手里只为了听消息?

    “玄。”翡越虹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些许慵懒和笑意。高大的身躯终于松懈下来,他的手紧握成拳。

    “盛霄已经告诉我魔界现在乱得不行,还得麻烦你处理。我没想到阎澜川能影响我体内的蚀心火,我心魔缠身,暂时不能离开极圣山,但还比较安全,不必担心。”

    “听闻你之前为了保护我和凌雪仙尊打了一架,要注意养伤。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赶紧把我放下,不要做无谓的斗争,也不要因为没能保护我自责。我会尽量快地回来。”

    话音已经传输完毕,女子的嗓音还在脑中久久不去,酥酥麻麻的。

    “怎么样,安不安心?”

    盛霄扶额笑道。他沉默地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又把头发揽到前面,露出背部的伤。

    微弱的灯火摇曳,盛霄一边给玄上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抹红影。那个眼中放不下任何一人的女魔,似乎也只有面前这个家伙才能让她稍稍驻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