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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篇57

    凌晨五点多，手机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惊醒了睡得并不踏实的肖惟。

    她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在黑暗中摸到手机，点亮屏幕，来电显示是一个本地的固定号码。

    接通后，一个干练的女声传来：“肖女士，你好，我是本案专案组副组长。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我们需要就案件进展与你进行一次同步。你能否配合我们进行一次视频通话？”

    肖惟心底燃起一丝希望，连忙应道：“好。”

    副组长听她应下了，继续说道：“那么我们会安排专人在今早七点上门，为你提供一部专用手机。你只需点开里面的会议软件等待通话即可，无需其他cao作。这部手机今后也将作为你与我们联络的专用设备，安全性更高。待案件结案后，我们会取回手机。”

    七点，门禁通话器铃声准时响起。

    被电话吵醒后就坐在客厅等待的肖惟立刻上前查看，屏幕里是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男人。

    她按下开门键，将家门拉开一条缝隙等候。

    对方上楼后，没有进门，而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和充电器递给了她，又问了她有没有新情况，在得到否定答案后便转身离开了。

    肖惟看了看手里的手机，黑色的，外观平平无奇，只印有国内知名电子产品巨头的Logo，但入手沉甸甸的，摸起来材质也特别，显然经过特殊加固。她对这种设备并不陌生，这显然是某种定制化的安全手机，专门用于高级别的保密通讯。

    她按下开机键，开机动画显示了警徽与林兆公安的标志。系统界面很简洁，预装应用很少，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图标冷峻、仅标注着“会议”二字的软件。她点开它，里面是类似zoom的界面，联系列表里只有一个联系人。点开软件旁的备忘录，里面写着视频通话七点半开始。

    这时，主卧的门开了，穿着睡衣的肖书记走了出来，面带不悦：“大清早的就听见你在那折腾，到底在搞什么鬼？”

    “爸，是警方那边要和我同步案件进展。”肖惟答道。

    肖书记看了一眼满脸疲惫和焦虑的肖惟，心下暗惊。自从她母亲去世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向来冷心冷情的女儿，为了别人憔悴成这样。

    “你着急也没用，相信警方，顾好自己，只有自己身体健康，才有本钱去做其他事。”肖书记语气缓和了些。

    肖惟点点头，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七点半，那部专用手机准时弹出视频会议的邀请。

    肖惟点击接入，画面中出现了一位身着警服、肩扛三级警监警衔的中年女子，看背景是在办公室内。

    中年女子自我介绍道：“肖女士你好，我是本案专案组副组长，冼琳。”

    “冼组长，您好。”

    “我就目前的调查进展跟你做一下同步，主要有以下几点情况.....”冼副组长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道。

    “首先，我们排查了近三个月的外国人出入境信息，确认了实施绑架的犯罪嫌疑人属于偷渡入境。关于嫌疑人发来的那段视频，技术部门已经完成了初步研判。视频的元数据被抹除，无法追溯拍摄设备和时间，目前只能依靠画面内容进行分析。背景中的植被特征，与藏西地区的植被群落匹配度很高。从视频中人质的细微动作、表情反应分析，未发现明显的表演痕迹。因此，初步判断视频内容为真，拍摄地大概率在藏西地区。”

    潜台词就是人还活着，在藏西，但这条线索无法明确定位。肖惟心下默然。

    “其次，你与犯罪嫌疑人使用的那个国外匿名聊天网站，我们已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渠道，与服务器所在国启动了司法协作程序。但这类跨境交涉流程复杂，耗时较长，短期内恐怕难以从中获取能直接定位嫌疑人的关键信息。”

    “然后呢？”肖惟皱眉问道。她心里的那一丝希望消失了，已隐隐有点不安，冼副组长这些话听起来都像是在说“我们在努力，但没什么实质进展”。

    “然后就是犯罪嫌疑人打给你的电话，经查证是使用了Tor网络多次跳转，并最终通过viop电话拨打的。这种通信方式隐蔽性极强，我们的溯源工作......目前陷入了僵局。”冼副组长说到这里，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

    肖惟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耐心渐失，但是却强迫自己保持着平静。

    “在藏西方向，夜间侦查有了发现，但也遇到了麻烦。热成像无人机锁定了一处废弃的气象观测站，但建筑内发现有持续燃烧的篝火，形成了热源干扰。更棘手的是，嫌犯利用汽油瓶和氯酸盐起火剂在遗弃的车辆内设置了简易陷阱，突击小组在排查时触发了引信，引起爆燃，险些造成伤亡，行动被严重拖延。我们没想到嫌犯的准备会如此专业和歹毒，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刑事犯罪的范畴，更像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所为。而就在这个时间窗口，当地突降暴雨，将嫌犯转移的一切地面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目前的搜索难度......非常大。”

    听到这里，肖惟终于克制不住焦灼的情绪，开口质问道：“那你们到底调查到了什么？”

    冼副组长闻言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却很快恢复冷静：“肖女士，请你稍安勿躁。我们的工作还是有部分进展。我们在藏西地区捕捉到了可疑卫星信号，目前已在溯源。另外在你住所附近的布控，锁定了一名可疑人员，经人脸识别，已确定他的身份，是一个有案底的无业游民。调查他的行程记录发现，他近期也曾跟踪过人质，调查他的银行流水也发现了境外汇款痕迹。为防打草惊蛇，目前我们暂未实施抓捕。我们将对他进行严密监控，希望能顺藤摸瓜。”

    肖惟面色阴沉，嘴唇紧抿，没有再说话。

    冼副组长见状，语气放缓安抚道：   “肖女士，情况就是这样。在藏区这种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地广人稀、气候恶劣、通信时断时续的无人区，现代刑侦技术的效能会大打折扣。这完全不同于在城市里有天网监控、手机基站定位、大数据筛查的支持，况且对手的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但请你放心，搜捕网已经撒开，各个方向的侦查工作也都在全力推进。一旦有人质的确切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若是嫌疑人再次联系你，也请你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肖惟看了看冼副组长办公桌上散落的几包茶叶，还有她满脸的倦容，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情绪，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视频通话结束后，肖惟抓起房间角落里最重的哑铃，不断举着，即使手臂逐渐开始酸麻颤抖，她也没有停止。

    直到手机的新信息提示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臂，抓起手机一看，是徐澈。

    徐澈：“已经第三天了，邬昭华的事情cao作得怎么样了？

    她沉吟片刻，敲下回复。

    肖惟：“我目前正尝试买通一个守卫，对方说风险太大要考虑一下，我正在等消息。”

    徐澈：“你最好快点，程予今可耗不起。”

    结束对话后，肖惟立刻用那部专用手机拨打了之前警方外勤留下的专线，接电话的正是冼副组长。肖惟向她回报了徐澈再次联系她催促进展的事后，直接向对方提议用邬昭华做饵，实施诱捕。

    冼副组长没有立刻表态，只回复需要斟酌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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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一处山脉附近停下时，持续了一夜的暴雨已转为毛毛细雨。

    寸头男人先拿起望远镜隔着车窗观察了片刻，然后才下车侦查。同时，矮个子男人已悄然将车辆调头，保持发动机不熄火，右手放在排挡杆上，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

    寸头侦查完毕确认四周无异常后，才对着车内打了个手势。

    矮个子随即呼出一口气，拉开车门将程予今押下车。

    寸头则迅速将汽油和补给物资从车上搬下。

    搬运完毕后，寸头拿起卫星通讯设备，也没避着程予今，直接对着对面说道：“老板，昨晚天快黑时，我们观察环境发现天空有可疑黑点，移动很慢，轨迹也怪，不像寻常鸟类，怀疑是条子放出来的无人机，我们不敢赌，立刻携带货物连夜转移到了备用地点。接下来全是山沟子，没法导航了，请您把之前那个掮客叫来引路。”

    汇报完毕，他断开连接。雨在这个时候也彻底停了，他抬头看了下天色，示意原地休整。

    程予今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两个吃喝起来的男人，她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怯声哀求：“两位大哥，绳子勒得太紧了，我的手疼得没知觉了。”

    听她这么哀求，矮个子没什么反应，倒是寸头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秒，他用一种评估物品般的眼神上下扫了她一遍，嘴角扯起一抹没有温度的浅笑，骂了句“事儿多”，却还是站起身，三两下给她解开了绳结。接着，他从补给里翻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塞到她被勒出深痕的手腕边。

    程予今不敢有任何异动，只是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腕，然后才拧开瓶盖，小口抿了点水。

    旁边的矮个子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没说出来。

    喝完水之后，程予今把水瓶递还给寸头，寸头接过，目光直直锁着她，随即竟然直接拧开盖子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才拿起绳子重新捆绑住了程予今的双手。

    这次的捆绑是正面捆绑，力道轻了些许，虽仍无法挣脱，但已不似先前那般紧缚难忍。

    程予今对寸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神色，寸头的笑意里多了一丝探究和兴味，他又拿起一袋酱牛rou，撕开喂到她嘴边。

    程予今乖顺地吃完，然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寸头没应声，只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趁着他们俩的视线移开的空隙，程予今低垂下头，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皮rou里。刚才寸头那喝水的行为，还有那声违心的“谢谢”还堵在心口，带着一股屈辱的恶心感。

    约两个小时后，负责瞭望的矮个子快步返回，打出隐蔽手势。

    寸头立刻从后方勒住程予今的脖颈，捂住她的嘴，迅速将她拖到一块巨石后蹲下。矮个子也闪身躲至树后。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矮个子低声道：“像是友方，应该是那个掮客。等他驶近再看看。”

    待车辆驶近，司机下车后，矮个子才终于打出安全信号，率先离开隐蔽地点迎上前去。

    寸头男人也押着程予今从巨石后走了出来。

    程予今注意到，那是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车牌号码是本地的，司机是个面色黝黑、穿着藏袍、一脸小心翼翼的中年男人。

    藏袍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寸头，又看了一眼双手被缚的程予今，说道：“除了引路和送补给，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干。”

    寸头收起那包东西，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快点带路！对了，还有帮我们搬东西！”

    藏袍男人低眉顺眼应了声，然后搬起地上的补给，走在前面引路。

    寸头也背起背包，押着程予今尾随其后，矮个子则简单清理了一下休整地点的痕迹，搬起剩余的补给，跟在最后面。

    程予今低着头，最后用余光瞄了一眼刚刚藏身的巨石。她刚才趁着寸头注意力分散时，将之前那两个小时里反复掐到血rou模糊的掌心，偷偷按在他们藏身的巨石底部抹了一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血痕。她知道这样做希望渺茫，可是她必须得尝试。

    但愿别再下雨了，但愿搜救的人能看见.....她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