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江南的喪鐘
第十一章:江南的喪鐘
電話鈴聲在凌晨三點的公寓裡尖銳地響起,像是一把生鏽的鋸子鋸在神經上。 娜塔莎從沙發上驚醒。這幾天她一直和衣而睡,手邊甚至放著一把水果刀。客廳裡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慘白雪光。 門鎖突然傳來一陣瘋狂的扭動聲,緊接著是沈重的撞擊。 「開門!開門!」 是強哥的聲音。但那聲音聽起來不像人,像是一頭受傷瀕死的野獸在咆哮。 娜塔莎衝過去打開門。 強哥跌了進來。他渾身是血,那件昂貴的貂皮大衣被砍得稀爛,露出裡面翻卷的皮rou。血腥味瞬間蓋過了屋裡原本的霉味,濃烈得讓人窒息。 「關門!快反鎖!」強哥在地上爬行,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他的手裡還死死攥著一個黑色的皮包。 娜塔莎顫抖著鎖上門,掛上防盜鏈。 「強哥……」 「別廢話!」強哥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又重重摔倒。他抬起頭,那張臉已經扭曲得不成樣,額頭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口,血糊住了他的一隻眼睛,「去書房……把保險櫃裡的錢都拿出來……快!」 他像是迴光返照般,爆發出一股驚人的蠻力,抓著沙發扶手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衝進書房。 娜塔莎跟在他身後。她的心跳得很快,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預感——審判終於來了。 書房裡一片狼藉。強哥撲到書架後面的暗格前,手指哆嗦著按密碼。一次,兩次,錯了。 「cao!cao!」他嘶吼著,用沾滿血的拳頭砸著牆壁。 終於,暗格「咔噠」一聲開了。 裡面堆滿了成捆的人民幣,還有幾塊金條。但在角落裡,躺著幾本深紅色的護照。 那一瞬間,娜塔莎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是她的命。 強哥胡亂地抓起錢往皮包裡塞,一邊塞一邊神經質地碎碎念:「留得青山在……老子去南方……去緬甸……只要有錢……」 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他轉過頭,僅剩的一隻眼睛死死盯著娜塔莎。那種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佔有慾,只剩下一種瀕死前的瘋狂和惡毒。 「你在看什麼?」強哥的聲音陰測測的,「你在看護照?」 他猛地扔下錢,一把抓起那幾本護照,另一隻手從腰間摸出一把帶血的匕首。 「想跑?嗯?」強哥搖晃著向她逼近,嘴角掛著血沫,「老子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你是我的……你是老子花錢買的……」 這不是任何意義上的性行為,而是一場純粹的、帶有強烈毀滅慾的暴力壓制。 強哥將娜塔莎撲倒在書房冰冷的地板上。他的血滴在娜塔莎的臉上,滾燙而黏膩。他用那隻沾滿鮮血的大手死死掐住娜塔莎的脖子,胯部死死頂著她的身體,那是一種絕望的、宣示主權的姿勢。 「陪我死……陪我死……」他嘶吼著,唾液混著血水噴在娜塔莎臉上。匕首的刀尖抵在娜塔莎的臉頰上,划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娜塔莎感到窒息。肺部的空氣被一點點擠壓出去,眼前的景象開始發黑。但她在這極度的危險中,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她感覺不到恐懼,只感覺到身上這個男人的虛弱。他在發抖,那種抖動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的體溫流失。 他是一隻被拔了牙的老虎,現在連咬人的力氣都在迅速消散。 娜塔莎沒有掙扎,她只是冷冷地看著強哥那隻完好的眼睛。看著那裡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下去。 終於,強哥的手勁鬆了。他的頭重重地垂了下來,砸在娜塔莎的肩膀上。匕首「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不動了。只有喉嚨裡發出風箱般沈重的喘息聲,那是生命流逝的聲音。 娜塔莎用力推開這具沈重的軀體。她從地上爬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她摸了摸脖子,那裡火辣辣地疼。 她沒有看地上的強哥一眼。她跨過他的身體,伸手進暗格,拿出了那本屬於她的護照。 翻開,照片上的女孩還留著清澈的眼神,名字寫著:娜塔莎。 她把護照貼在胸口,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她睜開眼,迅速地將暗格裡剩下的幾疊美金塞進自己的口袋。至於那些沈重的人民幣和金條,她沒動。太重了,跑不遠。 樓下傳來了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刺耳。 娜塔莎快速回到臥室,提起已收拾好的那個小皮箱。她穿上那件縫滿了美金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將帽檐壓得很低。 經過書房門口時,她最後看了一眼。 強哥趴在散落了一地的紅鈔票裡,身體還在微微抽搐,但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他的血和那些錢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紅色的紙,哪是紅色的血。 「再見,張志強。」 娜塔莎用俄語輕輕說了一句。 她打開公寓的大門,沿著消防樓梯飛快地向下跑去。每跑一步,她都感覺身上的枷鎖輕了一分。 當她推開單元樓的鐵門,衝進風雪中的時候,幾輛警車正呼嘯著停在小區門口。警察衝進了大樓。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在陰影裡逆行離開的女人。 娜塔莎站在小區對面的街角,回過頭。 漫天大雪中,強哥住的那一層樓亮起了燈,窗戶上人影晃動。 金海岸的時代結束了。那個充滿了暴力、酒精和廉價香水的江南夢,終於在今晚徹底碎了一地。 娜塔莎拉緊了皮箱的拉桿,轉過身,面向江對岸。 那裡是江北。 那裡的探照燈刺破了夜空,塔吊在風雪中若隱若現。那裡有新的秩序,新的權力,還有那個傳說中的王利民。 她摸了摸胸口的護照,邁開步子,走進了茫茫的雪夜裡。腳下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為舊時代奏響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