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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话来了。他只知道,若他失去义父,他会就此疯掉。经过今日一事,如一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只是忍着不疯。他被作为祭品,豢养出的那点兽性,全部隐藏在僧袍慈经之下,在巨大的刺激下,终至纷纷苏醒。如一费尽气力,想维系住那最后一丝风中残烛似的冷静:“这两年,义父同我在一起,你可以……问他。”荆三钗并不能完全信他,还想细细地再审上一审:“他失去记忆,是何人所为?”如一脑中那仅剩的一根弦,嘣的一声,彻底裂开。他脸色惨白地跨前一步:“荆道君,将他还我。”荆三钗见他如此急迫,愈加不肯还了。他做商人多年,对人总存三分戒心,而此事涉及封如故,不容得他不打起其余七分,看谁都是别有居心:“是他主动找上你,还是你将他从哪里抢来的?”如一脑中嗡嗡地乱成一团:“荆……”在他未察觉的时候,“众生相”已被他握于手中,木刃直对荆三钗,鬼气渐浓。荆三钗心中纳罕,想,姓封的自己疯也罢了,捡了个孩子,怎么也养出了个疯模样?但,对方侵门踏户,还对自己亮出剑刃,以荆三钗的脾性,断不可不回敬。荆三钗右手一探,将方才被他随手插·在一侧的长·枪飞引入手,于半空中转出一轮月华,冷冷道:“你要同我动手?……你听过应天川枪法吗?”孰料,荆三钗这边的狠话刚放完,他怀里的封如故便又露了个脑袋出来:“那你听过娑婆剑法吗。”荆三钗:“……”小老弟你怎么回事。他一个分神,封如故便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轻巧蹦跳三两下,借着“众生相”向斜上一跳,就蹦到了如一的肩膀上,蹲踞其上,亲昵又骄傲地和他蹭了蹭脸颊。荆三钗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是多管闲事了。重新抱到了他,如一心中烈火骤然降温,只剩余烬,待回过神来,险些手软得握不稳剑。他把猫从肩上摘下。封如故还以为他要因为自己的私逃发怒,脑中念头急转,迅速将魂体脱出猫身,一条长腿搭在如一臂弯,另一条无处安放,便自然垂下,双臂环绕住如一脖颈,脖子上金铃“叮当”一响,他卖乖地笑了起来:“喵。”荆三钗:“…………”他现在还把封如故当个人看待,尽管他知道封如故脸皮厚,却不知他竟当众不要脸的本领已是如此炉火纯青,一时瞠目。如一怔愣片刻,低下头来,温热唇畔珍重地贴上了封如故的眼睛。封如故本来想着不挨骂就很好了,没想到眼睫一热,心就先酥了,低低“唔”了一声,因为恍惚,乖了不少。荆三钗看得嘴巴眼睛一起放大,一时间弄不清这里是谁的家。等他弄清楚了,也几乎要出离愤怒了!世上可有大半夜跑进别人家里,公然来行断袖之事的道理吗?!荆三钗在心中咒骂了许多句,又突然觉得无力起来。若是换别人来做此事,荆三钗可能还要惊奇上一时半刻,可是,假死、化猫、断袖,这些事换了封如故这等人来做,竟是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荆三钗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包括昔年浩然亭间,封如故当众自尽一事,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他突然打了个寒噤。……当初,封如故自尽,是当真被那群人逼到山穷水尽,还是仍有后招?“你们sao够了没?”他急于验证自己的想法,便粗暴打断了一人一魂的亲近,“封如故,你老实同我讲——”然而,天不遂人愿,在这凌晨时分,荆三钗千机院前的铜铃铛“丁”地响了一声。……来客了。荆三钗的千机院接待八方来客,不分昼夜、不分黑白、不分道魔,只要价钱能出到他高兴,荆三钗都会接。只是,那来客的声音,叫院中两人俱是一震:“荆前辈,风陵山罗浮春、桑落久到访。”相较之下,封如故倒是情绪平静,只顾着笑盈盈地望着如一。如一在他耳边耳语两句,封如故心不甘情不愿地翻了个面,把自己塞回猫身。荆三钗看他们转入内院,才放下心来,前去应门。两年过去,罗浮春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一窜,是棵顶天立地的小白杨模样。他身上所有戾气与毛躁,被两年光阴洗刷泰半,怀中还抱着一柄剑,几乎有了几分端庄。荆三钗依稀记得,这剑是如故铸来赠给他们的。他招呼道:“……是你们啊,进来进来。”招呼两人时,荆三钗余光只向院内瞟了一眼,他便听跟在罗浮春身后的桑落久温和询问道:“荆前辈有客人?”荆三钗早知桑落久聪慧,但没想到只这一眼就险些泄露秘密,不由一惊。定下神来,他请了他们入院来。他并不知该不该把封如故尚存于世的消息告诉他两位徒弟,索性暂时佯作无事,闭口不提。而这两位年轻人,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带来了一具尸身。“这是一名道人尸身。”桑落久道。罗浮春接过话来:“是我动的手。”他一指尸身:“此人明明是道人,却身怀一股淡淡的魔气。我本欲上前盘问,可他见到我,便要逃走,我拔剑示警,他便抵死反抗,后来更是对落久下了杀招。我未能收住剑势,一剑断其喉……”桑落久看他一眼,他便乖乖低头认错:“……是我的错。”荆三钗蹲下身来查验,待他看清伤口上残余的丝缕剑气时,脸色一凝,抬头看向罗浮春。罗浮春知晓他目光的含义,一点头:“是。前辈,我在归墟剑法上,已有小成。”荆三钗吃惊:“你是如何?……”罗浮春摩挲剑身,轻声回答:“当初,我负气将师父赠我的剑还给了师父。师父将剑还与我时,将归墟剑法的剑谱,藏在了剑鞘之中。”罗浮春只说了开头,没有详述接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