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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肯叫旁人为难:“是。”过去,常伯宁不懂他的笑容。事到如今,他竟是参透了那么一点深意。“……韩兄。我不是高岸,非是深谷。”常伯宁立于长月之下,衣袂翻飞,喃喃道,“你纵有万千心音,向我呼喊,我亦无法给你一句回声。”……抱歉。走至风陵山下的韩兢,似有所感,转回头去,唯见天际皓月。万灯初上月当楼。很美好的景色。韩兢披着满身月光走下山去时,迟迟弄清了自己此行的来意。韩兢,在常伯宁这里,是无疾而终的一个符号,一段隐藏在友谊之下的,无望的爱。至少,韩兢扮演的角色、一名剑川旁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无名小卒,该代替韩兢本人,拥有一个结局。他来过,他又走了,从此去游遍他的三千世界。人间风陵,无间地狱,生死两别,再不相见。韩兢回到了朝歌山。在封如故给他的第三日里,他哪里都没有去。韩兢扫净了自己的居所,将被褥与衣衫投入一方丹炉间,焚烧殆尽,只留下一件衣服,手洗干净,晾干后,穿在了身上。将房屋与自己整理完毕后,韩兢坐在空荡一片的床侧,拔·出了“春风词笔”。“春风词笔”,通体清幽碧翠,乃是难得的玉剑,唯有尖端一点墨玉,宛如饱蘸青墨之笔,故得其名。这是师父指月君赠予他的绝世之玉。他取来绢帛,将剑从头至尾,细细拭过,直至其灵光微微。韩兢将剑横揽于怀中,闭目凝神片刻,眼前闪过杂乱篇章——自己双膝跪地,握紧剑尖,让那一截墨玉对准自己的左侧胸口,慌乱地刺下鲜血淋漓的字迹。“不要忘,不可……不可以……这个不可以……”片刻之后,韩兢重又启目,一双眼里无波无澜,只余淡淡的困惑,似乎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狼狈的一面。他的指尖抵上剑刃中端,由浅至深,注入灵力。剑嗡嗡而鸣,鸣音渐趋尖锐,宛如凤泣。下一刻,剑身无可承受,应声崩碎数段!韩兢在满室飞溅的碎玉中静坐了一刻,才起身取来竹扫帚,将遍地剑碎打扫完毕,倾入丹炉。“春风词笔”,再不存了。韩兢,也不存了。他取出唐刀与青铜鬼面,放置在自己身侧。……这才是该属于他时叔静的。唯独让韩兢觉得有些难处理的,是他的鹤。“你能找到家吗?”韩兢环抱住鹤颈,语气淡淡的,不似关心,更似叮嘱,“我记得以前教过你,在他生辰那日,你该飞向哪里。……我走之后,你去找他吧,他或许会照顾你,你可以载着他,去扬州,去任何他要去的地方。”白鹤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只是用红喙一下下碰着韩兢的手腕。韩兢把鹤赶出了屋子,紧闭了门扉。直到那扇门被魔气轰然炸开。……三日前,记录了“时叔静”十数年见闻的“灵犀”,已被呈了上去。他的所作所为,被全数记录在“灵犀”之中,再无法动任何手脚,因而无所遁形。不世门众,皆是因不世门庇护,方得了太平生活,却险些被唐刀客摧毁。如今,这害得不世门险遭道门屠戮的唐刀客当真混在不世门中,不世门众无不切齿,几欲杀之而后快。几名护法鱼贯而入,制住他的经脉,把他押跪在地。“莫要让他脱逃!”“抓住他!”韩兢毫无反抗,只凭他们处置。那带头的护法姓陆,他的妻女皆在不世门中,见到此罪魁,不禁怒从心头起,大步跨向前来,横起一掌,狠狠扇在韩兢脸上。他脸上一道轻纱飘飘飞出,落在地上。韩兢面色不改,只望向红纱飞落之处,神情漠然。见他此等表情,陆护法愈发火大,正欲再动手,忽闻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把面纱给他戴上。”陆护法一怔,回首望去,见是新任门主封如故,表情迟疑一瞬,思索片刻,还是乖乖遵令,拾起地上红纱,不甘不愿地挡上了他的面容。韩兢从这世上消失已久,在场诸人,早不记得丹阳峰竹君子是何相貌了。但是,随封如故而来的卅四,于那惊鸿一瞥中,看清了他的面容。卅四心神俱震,回过头去,望向封如故:“他是……”封如故道:“卅四叔叔,收声。”待韩兢被清押出去,人尽散了,卅四才追在封如故身后道:“我昔日与道门关系还好的时候,曾见过他的,他分明是——”封如故踏入了韩兢的房中,四处检视之余,打断了他的话音:“卅四叔叔,我知道他是谁。”卅四:“他……”“有什么问题吗?”封如故道,“现在,他只能是时叔静,不可以是韩兢。”卅四了然了。他默默尾随在封如故身后,暗自消化一阵儿,方才苦笑一声:“……难怪他明明那样冷淡,我却偶尔觉得他亲切。”封如故不答,在房中,一步步走得很慢。卅四又道:“他既然是曲驰弟子,又是你的旧识,那可否……”“‘可否’?”封如故反问,“十六条人命,还有海净,可否复生吗?”卅四呆愣半晌,微叹一声:“是我想徇私了。”他忍不住问:“韩……叔静为何如此?”……又是这个问题。怕是所有人知晓韩兢的身份后,都会问他,为何如此。韩兢分明还活着,分明未曾入魔,分明是指月君最期待与珍爱的亲传弟子,为何要自甘堕落?封如故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始终背对着卅四:“他不愿告诉我真正原因,是怕我知晓情由,下不去手。”卅四:“那你……”当真下得去手吗?封如故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全然不理会卅四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