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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没有太大野心,弹弹箜篌,听听琵琶,也是潇洒浪荡的一生。是年,关中大旱。民大饥,遂相啖。饿红了眼的难民大量涌入南方。箜篌教师某日未能来授课,封夫人派人去问,回报的消息说他伤了腿,是难民在城中乞讨,他的轿子过去,难民拦路,抬轿的小哥嘴不干不净了几句,双方扭打起来,箜篌教师跌出轿子,才受了伤。封夫人得了消息,慨叹几句灾年不易,又封了个红包,叫护院送去,叫他好好养伤。知府也犯愁,城中粮仓已开过一次,吃紧得很,上头的赈灾款项和粮米还在路上,拒灾民于外,未免不仁;但放任灾民涌入,对府内治安也是极大的隐患。无奈下,知府召集城中富贾,意思也很明确,是要这些商户出资,在赈灾之物到达之前,先顶上一阵。封明义自幼受儒学熏陶,重仁重义,不等知府明言,便同意由自家拿钱,出钱放粮,开设粥棚。而封家庄园就在城边,庄园前的空地,可以用来设立粥棚,日夜熬粥,随时发放,还可设置一处药棚,防治疾病,以免有灾民将疫病带入城中。知府欢欣不已,立即拍板定下。粥棚开设那日,封明义携幼子亲临,看着难民们争先恐后领取粮食,心中宽慰不已。他指着人群,道:“故儿,将来你若继承封家衣钵,须要记住,以仁德为先,这是为人的修养、为医的慈心、为富的仁义。”时年九岁的小封如故看着人群,不解歪头:“父亲,这粥棚要设几日?”“设到朝廷赈灾物来时。”小封如故煞有介事道:“那,恕故儿直言,父亲给他们的米太好了。”封明义只是想以实例,教儿子多行善事,没想到儿子会另有一番高论,便蹲下身来耐心倾听:“故儿何来此言?”“朝廷的赈灾粮,意在平复民心,遏制叛乱,因此,数量要多,质量便一定不会太好。父亲先给他们精米细粮,等朝廷赈灾粮来了,他们便只能吃次一等的食物,反会生出怨怼来。”封明义一愣,心里觉得这话有些道理,面上却仍带着笑:“故儿怎把人心想得如此之坏?”小封如故:“人心或许本不坏吧,只是没遇到变坏的机会而已。”这话一出,封明义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儿子对世事的认知……似乎太过偏执了些?明明他与幼时的自己读的是一样的圣贤书,怎会……小封如故不知父亲此时的复杂心情,探头张望,无意间在人群里望到两个奇怪的灾民。他们两个生得人高马大,同样穿着破衣,却不热衷于排队拿粮,靠着一棵粗竹,看着的方向却是封家庄园。有灾民路过他们身边时,会乖乖交上半块馒头,或是半碗粥。……是灾民们里的头儿?封如故不知怎的,被他们打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偏开脸,拉紧了父亲的手:“父亲真打算只放粮,不收报酬?”听到这话,封明义有些不高兴了:“什么报酬?”“叫他们干活换取粮食,不好吗?”“他们饥饿难耐,何来力气干活呢?”封明义紧盯儿子的眼睛,“故儿难道是不愿施舍?”“不是不愿。是不妥。”小封如故认真道,“父亲无偿放粮,这是仁心,却也是断了他们自谋生路的念头。反正若是我,每日能躺着领粮领药,也会不思进取的。”一堂言传身教的课下来,封明义忧心忡忡地把封如故领回了家,满心着反思自己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封如故倒觉得没什么,回家后,净过手,嬷嬷就领他去吃点心了。临睡前,他对准备吹灯的嬷嬷说:“嬷嬷,留一盏灯吧。”嬷嬷想了想,也笑了:“睡前老奴可是叫小少爷不要喝那么多茶了,非是不听。行,给你留一盏。”封如故又问:“院门都关好了吗?”嬷嬷笑话他:“怎的,怕鬼婆婆来抓?”封如故拉紧被子,重复了问题:“大门关好了吗?”嬷嬷慈爱地笑道:“是,小少爷,都关好了。”尽管如此,封如故仍是惴惴。就这么过了三四日,就在他快要淡忘此事时,午夜子时,喧哗声骤起。封如故立时翻身坐起,赤脚跑到床边,拉开窗子,只见大门前火光盈天,竟是走水了。吵嚷声混合着打杀声隐约传来,封如故只听了个大概。“为富不仁!为富不仁!”“前几日还装一装样子,给我们米,现在……米糠……”“喂猪……”嬷嬷张皇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他,便往外奔去。封如故虚虚抓住她未来得及梳好的头发:“嬷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嬷嬷迈着小脚,跑得气喘吁吁,无力答他。大片大片的火把从正门涌入,宛如点点血目。封如故饶是早慧,也被吓得不轻:“爹,娘……嬷嬷,我阿爹阿娘呢?”嬷嬷脸色发白,封如故的脸也白了。……他听到了追来的脚步声。风声在耳畔呼呼响起,他隐隐看到了那追杀者的脸。他的面相并不多么凶恶,至少不像封如故认知中的凶徒。但他抡起了一把柴刀,手起刀落,斩断了嬷嬷的一条腿。血点飞溅,落在了封如故的脚上,温温热热。嬷嬷惨叫一声,穷尽力气,把被自己正面抱在怀里的封如故往前一扔,哭道:“小少爷,跑啊!跑!”她至死也没舍得让她的小少爷摔上一下。封如故双脚稳稳落地后,牙关紧咬,转头便逃。嬷嬷逃跑的方向是后院,后院有一处大莲池,内蓄活水,与外连通。为了防止小偷入内,那入水口纤细得很,只容孩童通行。封如故来到池边,一头栽下塘中,一口气游至出口,从那个对他来说已经有些窄小的洞口奋力挣了出去。爬出水池后,他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仰望天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