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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最为辛苦的。月食历时多久,她便要一直守在通天柱旁,为其注入圣洁灵力,以维持天地平衡。这样的平衡一直维持,却在一千年前,莲华下界渡尘那回,被彻底打破。月食来临之际,通天柱无人守护,天地动荡不安。那妖界三眼獒又趁乱起霍,天庭本身亦涌现叛乱之徒。如此种种下来,天界虽打赢了那场黄昏之战,通天柱却受了难以弥补的损伤。因而天地不复往日平衡,光暗时刻在混沌中异变。眼下倒是皓月圆满,无缺无阴。但这一千年一次的月食将近,又不知会有何种变数了。想得越多便愈发不安,于是青年翻身下云,暂且抛却那些万物平衡云云,向着寒雾缭绕的宫殿走去。可还没等他走到广寒宫,一个人影映入眼帘。这熟悉的白衣,娇小的身形……显然是那个大小姐了。飞廉脚步滞缓,朝月桂树那边看去。她已经归来,便是处理完了地府事宜。可她为何不似往常一样,在殿里打理公务,反倒跑了出来?他虽没有走近,但能看见莲华正抱着双膝,背靠着月桂树静坐。这又是昔日冰冷的大小姐,所不会做出的举动了。飞廉扶额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莲华知道有人靠近,但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人会闲得没事,跑来月上的广寒殿。因此她不用去看,就知道来人是谁。“我坐一下,就回去。”少女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青年下意识就觉得,她有点像小小的兔子。但她都那么说了,他不可能强行管,也没理由去无微不至。整个天界,唯有飞廉叫莲华“大小姐”。非因他真是司命上神的管家护卫,而是因为他对她的不近人情,深有体会。于是飞廉转了身,消失在一片寒气里。月桂树下,莲华抱紧膝盖,埋起脑袋。她试图驱散那些声音,可只使它们越来越响。——黑龙生于鸿蒙,吸收混沌之黑,乃万恶之源。天地平衡本就遭损,此番千年月食将近,唯有彻底诛灭黑暗,才能平息动乱。——莲华,你凝聚混沌之白,乃光明纯善。依照万物相克之理,这头邪龙,只有你能诛杀。那日玉皇大帝诏她前去,冰冷揭开冥冥天意。莲华啊,那是不可抗拒的宿命。素来深知天命的神,能看到那个结局吧?少女愈发缩紧,可所有的声音都来了。它们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如同诅咒不灭。她要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她想躲避,想让他离开,所以她尝试无情绝情。但他无畏无惧,不管不顾,她竟只能狼狈逃离。胸中悲恸难抑,伴随无边的绝望。莲华伤心欲绝,陷入漫无边际的苦楚。那一点泪光落在月的表面,眨眼便被寒气侵蚀殆尽。明明是个死局,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靠近……她已经明白自己不可能忘掉,她已经知道自己有多爱他。但要怎么办?她如何应对宿命?她又该拿他奈何?“冷……真冷啊……”白衣少女伸出手,掌心跌落着一朵冰花,“原来广寒宫这么冷,我竟不曾发觉。”原来会觉得冷,不是因为体外寒气,而是源于深藏之心。她原本无心,赤脚走遍月宫,也从不觉得寒冷。但她如今懂情,仅抱膝靠坐月桂,便知冷暖愁欢。莲华不再抱膝,她侧躺在地,任凭寒气席卷身体。绝望无助在眼中灰暗一片,痛苦焦灼在心口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想闭上眼睛。那昔日会抱紧自己的温暖……还是切莫奢望吧。不如就在这寒气里,冰冰冷冷的,安安静静地陨灭死去。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她再也不用苦恼痛苦,他亦可以逃脱既定的宿命。莲华知道,这仅仅是自欺欺人。但她奢望着能够解脱,就如那些拼命饮酒的红尘客,追求着一醉方休,期望着一梦不醒。少女侧躺在地,白色寒气笼罩其身。她原本就一袭白衣,身上也没有丝毫明亮的簪饰。此番而为,便是彻底坠入寒气,融在白茫茫一片里。☆、一心兴许过了很久,又或者仅过了一会,一只手拂开了寒雾。青年望着白衣少女,神色莫名。她默默地躺着,安静地沉睡。莲华极美,他早就知道。即便几千年对着这张脸,他每每望见时依旧惊艳不减。少女的五官是画,出自竭尽才思的精雕细琢。她的举手投足是梦,因为美得那般缥缈虚无。若硬要说有何美中不足,便只能是那副无情的幽寒了。可现下的她不冰冷,一派恬静安详。那好看极了的,细长有致的睫毛上,还轻轻歇着露珠。“莲华大小姐,您还真把我当管家护卫了。”少女的身子本就单薄,此刻因为蜷缩,显得愈发娇小柔弱。飞廉小心地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他虽说着抱怨的话,动作却极尽了细致温柔。“我好歹是玉帝派来的人,也该稍微有点戒备吧。”一边说着,他指尖一动,拭掉少女眼角的水珠。收手时,他的指尖掠过她的唇边,短暂停留。少女似有所感,脑袋凑近了些许。白皙的小脸贴在青年胸口,正好是靠近心脏的地方。“…苍鸢……”她呢喃一个名字。然后她紧紧挨着他,仿佛要竭力汲取温暖,从那个梦中唤起的名字那里。飞廉叹了口气,他头一回觉得,从月桂树下到广寒宫内,居然会这么远。放下白衣少女,青年未在殿内停留。他一把抓住那只飞来的灵雀,没等诏令落下,便主动前往了那座天界最恢弘的大殿。九根大柱金光闪烁,缠绕九条金龙。九重台阶扶摇而上,直至顶端浩渺神座。现下非宴席之时,众神皆不在此。而侍从仙女亦被挥散退去,只剩一派无人寂静。唯一人高坐神坛,望底下应召而来的人影,开口声似洪钟:“万物命格秩序井然,混沌光暗却略有变动,那鸿蒙之莲可曾有异?”青年半跪禀命:“因生了人情之故,与以往有所不同。但总归清楚利害,若循循劝告,不会生出异心。”玉帝捋动长须,眼中流过精光:“广寒情况,一向由你处理。此次月食,必不能出差池。一旦司命之力不属于天庭,便是掐断天意枢纽之时。”离开玉皇大帝殿,飞廉便返回寒月宫殿。他正掠过云雾,神识突然一牵——这条归返的路上,有一股不属于天界的气息。那气息极淡,极微弱,但却散发出厉害的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