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月神
01.月神
今天是第二百零七次收到嘴平伊之助的决斗挑战。 自从那天他莫名其妙兴奋不已说了一堆我不能理解的话之后,几乎平均每天都能看到一个野猪头少年举着带有锯齿的灰蓝双刀,摆出一副豪横到不行的样子,倾情邀请我进行一番酣畅淋漓的决斗。 尽管我无奈强调了数不清多少次:“伊之助,我真的不会打架。” “哈?喂喂你骗谁呢!你明明就很厉害!” 我叹了口气,把蝴蝶忍让我帮忙晾干的紫藤花一点点细心收起来,动作迟缓却井然有序,让嘴平伊之助看得一阵牙酸。 “虽然你这个女人又磨蹭又麻烦,但你一定是个不爱露的强者!” “伊之助,那叫……深藏不露。”我指正了他的用词错误,以往他总是会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但今天却可疑地停顿了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能从那个野猪头套上看出他窘迫的表情。 不过一定是错觉啦。 果不其然,他几乎没多做思考,又发出了粗粝嘶哑的声音:“叽叽喳喳麻烦死了!快点,本大爷要跟你决斗!”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才让他觉得我是个轻易不出世的高手呢? 我最近和他唯一的接触,也不过是那次他和灶门我妻三个人从那田蜘蛛山回来之后,正好在蝶屋的我帮他上了个药,仅此而已。 单论武力,他轻而易举就能把我甩了八条街。 更何况,我根本不可能对他生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反意。 “伊之助为什么总觉得我很厉害呢?”今天我并不打算和以前一样选择避让开,而是取下一串紫藤花,缓缓靠近了那个架势十足的少年。 “喂,你的武器呢?你打算就这么……”他暴躁的话语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再回过神来时,野猪头套已经被我迅速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别在他鬓间的那串微微干枯的紫藤花。 “很好看。”我笑着称赞。 面容绮丽秀美的少年,柳叶眉,长睫浓密,碧绿幽深的双眸,由里到外散发着纯澈直白的情绪。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 是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唯一的救赎。 心思简单到令我心生羡慕的人,很难明白这样亲昵却克制的行为代表着什么,他只是依照着自己的生存本能做出决定。 轻抚他靛蓝发梢的手被飞快拍开,迅速晕起了一大片红霞,火辣辣的。 “你这家伙,别随便乱碰我的脸。”他竖起眉毛,一脸不爽,又把头套戴了回去,“你对本大爷的脸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噢,只不过我再过些日子就要回家了,你要找我决斗的话,可得抓紧时间了。” 我揉了揉自己刺痛的手背,“但我还是不会答应的,因为我根本一点都不强。” “欸——你要去哪里啊!”因为过度宅屋里被隐队员强行推出来晒太阳的我妻善逸惊讶问道。 “回家。唔,准确来说是——产屋敷家。” “那个笑眯眯的看起来很阴险的所谓主公?”“伊之助!”灶门炭治郎眼疾手快捂住了某人没大没小随意发言的嘴,“对不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一点点……但他没有坏心思的!真的!” 少年着急地瞪大了与其发色一致的深红色眼眸,左额前大片猩红伤疤,张牙舞爪着,有些许狰狞。 倒是和他温和的性格极其不符合。 “没事啦。” “月神小姐,手……没事吧。”少年担忧地问,“真是,伊之助,对别人要再有礼貌一些!” “她乱碰我的头发,本大爷凭什么要对她那么有礼貌!那个什么月——” “月神。”我笑着补充,习惯了他每次记住了却偏偏念不对别人名字的样子。 “不管了,管你什么月,快来和我打一架!我明明感知到了非常强大的气息!”伊之助不依不挠非要和我一决高低,被炭治郎从后抱住强行拖走,“月神小姐,不好意思,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全集中呼吸练得怎么样了?”我问道,随后他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 “还有一些……问题,我总是没办法确确实实每时每刻保持着……或许是我还不够努力,还不够……” 认真到有些顽固的少年,总是从自己身上找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鼓励性地拍拍他肩膀,“没关系,我相信炭治郎,能够做好一切事情。” “煦子酱——为什么我都得不到你爱的鼓励!” “哈?善、善逸——你乱说什么呢!”炭治郎脸色通红,“什么叫、什么——” 都还是活力十足的小孩子。我这么想着,无所谓地也给被炭治郎同样拖回去的善逸一个他要求的所谓鼓励。其实不过是轻轻摸了摸他金黄色的发顶,对方就一脸要融化的表情,像狗狗一样在我手心里蹭了蹭,又十分自来熟地拉着我泛红的那只手看了又看。 他阴阳怪气的时候其实也蛮可爱。 “那个猪头一点都不体贴可爱的女孩子,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吹、哎呦!”献殷勤到一半被愤怒的猪突猛进几乎撞断了腰,两人又厮打了起来,炭治郎手足无措站在一旁,不知道先去拉谁。 “炭治郎,”我轻声唤了他的名字,在周围嘈杂的对吼声中几乎被淹没,但他很快就回过头,双眼亮晶晶看着我,我瞥了眼少年变成鬼的meimei暂住的那间屋子,若有所指,“如果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就请坚定地走下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忘记有人在你身后作为支柱。” “……前辈?” “其实有人还需要着你的保护,是一件……十分、非常幸运和幸福的事情。” 而不是像我一样,独自腐烂在日夜交替之中,任由愧意吞噬自己,逃避着,一直在逃避,永无止境。 “如果前辈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我经常被大家说是掌握了摸不到重点的安慰人方式,但……”他眨眨眼睛,尝试着念出我的名字,“煦子小姐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找到让你开心的办法。” 枫叶,或者是暖阳,火源,或是燃尽后的尘土,纵使跨越久远时光,那种仿佛要烧灼世间万物的一簇星火仍留在我身体里。 并没有这么温柔,这么灿烂,却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只要你站在我身后,好像任何事情都会变得轻而易举了。] · 垂挂在两边的日轮花纸耳饰,我第一次看到灶门炭治郎佩戴着这个出现在我面前时,少见地停止了思考,整个人如坠冰窖,甚至控制不好自己急切的表情,扔下了手中晾晒好准备拿去挑拣的干花,直冲冲跑了上去,把背着他的‘隐’吓得不轻,一失手不小心把他摔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道歉,我就迫不及待扑在炭治郎身边。 “より——”我止住脱口而出的呼唤,颤着手小心翼翼碰触那耳饰的边缘,由于心境过于激动,并没注意到彼此之间过分靠近的距离,几乎是要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似的,少年浑身脏兮兮的伤口全被我忽视,我只看得到那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图案,“怎么会、怎么会……” “咳咳、这位……请问你是有什么需要吗?”身上的伤被我压得疼痛不已,但他仍是好脾气地问询,与那人毫无共同点的声音使我骤然醒来,才意识到自己正跨坐在他腰间,少年身上渗出斑斑血迹,即使这样也没有不满。 他好像天生就习惯了照顾别人,尤其是被他敏锐察觉出心情不佳的人。 而后我选择了十分不负责任的逃跑这一行为,直到三日后,我端着几盅汤药,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即使已经收好了所有崩乱的情绪,还是无可奈何地在触及那对耳饰后,停滞了一瞬。 我对那天的失礼闭口不谈其原因,认认真真赔礼道歉后,获得了少年灿烂的笑容和心无芥蒂的谅解。 我说我只是认错了旧人的遗物,他也信了,至少看起来是信了。 乖巧地喝下了我递过去的药,盘腿坐在床上调养,旁边自称是我妻善逸的少年咋咋呼呼喝了一口自己的,大呼‘太苦了!’后嚎了半天,在床上抱着袖子打滚,一脑袋金毛蹭得乱七八糟。 中间那个戴着怪异猪头套的少年四肢摊平,不论我怎么呼唤都没反应,似乎是在那田蜘蛛山上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 我问道:“听说你们遇到了十二鬼月之一?” 原以为我会和其他人一样喋喋不休问个不停的灶门炭治郎点了点头,证实了这个传言,却没想到我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表示知晓,似乎对那些其他鬼杀队成员都万分感兴趣的拥有强大实力的鬼毫无兴趣。 我确实不怎么感兴趣,更别提只是下弦。 还剩最后一杯汤药还没喂下去,我把那个正在神游天外的奇装异服的少年扶了起来,却遭到了反抗。 “别碰我啊你这家伙!”那声音粗噶沙哑,嗓子跟被雷劈了似的,本着尊重他人命运的原则,我很快就放任了他的抗拒。 “那我先放这里了,记得趁没凉喝掉。” · 这三个人在蝶屋的这段日子,把我平静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一个哭哭啼啼又爱犯懒,一个勤奋到没眼看,还有一个每天喝了药就想着逃跑但总在溜去后山的路上被我逮到,骂骂咧咧跟着我回去继续接受机能恢复训练。我并不擅长格斗和剑术,对医疗这方面也是马马虎虎一知半解,于是我每天做的事情就只有——在一旁观看他们累到面目狰狞的样子。 蝴蝶忍的激将法很管用。本来每天准时打卡报到的只有灶门炭治郎和我妻善逸,且后者完全是凭着一股我不太理解的执念坚持下来的,经常讨赏似的凑到我跟前,眼睛笑眯眯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撒娇怪。嘴平伊之助只来了几回就放弃了,被蝴蝶忍以看似毫无杀伤力实际上狠狠戳中他肺管子的话语,激得斗志昂扬,非要争个高下,证明他的强大无人能挡。 结果胳膊上的伤口开裂了,这家伙还一脸无所谓当作勋章一样在我准备给他换药的时候不分场合地炫耀自己被血迹洇湿的绷带。 “怎么样?你不行的吧?会和纹逸那家伙一样鬼哭狼嚎的吧!” “他叫善逸。”我淡定地纠正。 “本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猪头愤怒地晃来晃去,我突然很好奇这个假面下的脸是什么样的,俊雅或者丑陋,普通或者特别? 好奇心促使着我的行动,并没有过多思考会带来什么后果,我骨子里的张放和压抑两种情绪不停变化,最终,我对他下了手。 当然,我很温柔。只是…… “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