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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灾,是那名姓杨的道士的功劳。但有人道听途说,传他用了不大光彩的方法,才解了灾厄,也不大值得尊敬。一场大灾,消解了许多人的信仰。后来,镇中人少有求神拜佛的了,他们只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只在每年清明和中元两节,真心实意地祭一祭鬼。多年之后,知悉当年真相的,一个接一个去了。年轻人则根本不知道,梅花镇的河边,曾埋着七个死孩子。只剩下几个经过当年之事、决定要杀婴来保镇中多数人性命的耆老,在中元节时分,坐在河边,剥着毛豆,用昏花的老眼看着年轻人们放灯庆祝,等着某日自己死去,业报到来。那日放灯时,与封如故交谈的正是他们。他们说得不很多,只说,梅花镇中曾有水灾瘟灾,一名姓杨的道士救了他们,但也让他们背上了罪,犯下了另一桩大错。现在,从少女小六的口中,封如故得知了更多的事情。自从他们被钉在风水之地后,他们就蒙昧地开了智慧。因此他们从婴孩时期就开始记事。但他们的记性实在不好,记得的少,忘掉的多,所以始终是迷迷糊糊的。他们共处在杨道士画出的阵法之上,也算是一家人,很快便彼此结识了。从小没人教养他们,他们也无法从被禁锢的地方脱身,只能艳羡地看着历代星辰从他们头上流过,看着其他孩子笑闹着从他们的头顶踩过,看着一台台花轿从附近的桥上走过。他们的身体在风水大xue上温养着,渐渐养出了一身奇异的力量。后来,人柱长大了,几个小孩子越来越向往自由。最后,是年岁最大的阿大想了办法,让他们的魂灵从被钉子钉着的地方硬生生挤出去。挤是挤出去了,他们也都变成了细长怪异的模样,走不动路,需得七个纠缠在一起,才能勉强彼此支撑着,在镇中晃悠。得了自由的几个年轻孩子,蹦跳跳地在梅花镇穿街过巷,对这热闹的花花世界,没什么恨,也没什么怨。他们死得太早,还没习得这样高深的情绪。在小六口中,他们的阿大负责照顾其他人,是个老好人。阿二是他们中间唯一认字的,曾溜去私塾,在窗下偷听了一段时间先生授课,很喜欢赋些乱七八糟的打油诗。阿三总是对着街面上的rou包子铺流口水。阿四和阿五生前是表姐妹,关系天然亲厚,还总不带小六玩儿。小七胎里不足,脑子不大好,但却是个色鬼胚子,很喜欢亲近好看的姑娘。这群腐烂却善良的小怪物们,在无意中,做出了一件极恶的事情。……封如故侧过脸问她:“为什么要在新娘脸上盖‘加官’?”小六问:“什么是‘加官’?”封如故在脸上轻轻比划了一遭。小六便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低下了头去,小小声道:“她不是死了嘛。死人脸上都要盖那个……一层一层的纸的。就像我们以前,脸上都盖了,后来那纸长在我们脸上了,撕不下来,只能连着脸一起往下撕。这难道不是安息的意思吗?”新娘与小七发生了关系,阴阳相冲,女子更是体弱,是以承受不住,在欢好之中一命呜呼。于是这群惹了祸的小怪物,自以为是地用新房里准备的红纸盖住了她们含笑的脸,以给她们求一个安息。将他们藏起来后,小六李代桃僵,坐在床上,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爱人,并在□□好后,现出本相,想带走自己的丈夫。但本就在一场欢好中被榨得心血皆尽的男人,在见到人柱后,无不惊骇而死。于是,周而复始。封如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之前,为什么不出来?”少女小六满怀憧憬地一手握住她爱人的手,一手握着那干柴烈火符,天真道:“因为我看到他们结婚。……他们都是十六七就结亲了。我也十六了,我想要结亲。”第99章全城救援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无端被害的青年男女们想不到,清馆里的茶女想不到,那些在河边纳凉的老者们也想不到,十六年前被祭作人柱的孩子,也有知慕少艾的心。若没有婴童祭河之举,灾变发生时还年幼的少夫少妻绝活不到如今。而他们活到如今,却被曾间接救过他们的孩子杀死,还了一条命。之所以蒋神仙在为那些惨死的新人算卦时,算到的结果都是上上大吉,是因为对受害人而言,这是命定之劫,实在难以参悟。……在天道看来,他们不过是还了当年之命。命里有因,便得其果。封如故躺在床上,身边的小怪物已经睡着了,攥着纸符,微张着嘴,睡得毫无心事。他侧身注视少女小六的睡姿,陡然起了玩心,轻轻捏住她的鼻子。她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微微皱起眉,梦呓起来,眼皮轻动,似是要醒来。封如故马上躺好,闭眼装睡。小六睁开眼时,封如故侧身对着她,装作睡得正香的样子。小六看着这张脸,就觉得心里满当当的,想抱他,却又不敢,只敢凑上前来,学小动物的动作,用鼻尖蹭蹭他的。细鹅绒一样的触感让她心花怒放。她蜷回枕上,面对着封如故,重新闭上眼睛。待她闭上眼睛,甜蜜地睡了过去,封如故再度睁眼。这回他没有闹她,只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管是为着梅花镇中居民的安全,还是为着她,他都该给她一个完美的、平静的洞房花烛夜。水洞中一派安详,外界却已乱成了一锅粥。小南河四周建有民居,陡然溃堤,有十来家的门户被直接冲垮,许多人被堵在门内,只得爬上屋顶,哀声求救。一个鳏夫出去吃酒,只余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看家。裹着泥沙的水顺着家门渗入,她正在床上睡觉,直到